李惠,女,32岁
提起往事,我真的心如刀绞。我想,我是没有勇气结婚的人。
我原是湖南岳阳一所中学的音乐教师,在学校呆了三年,我一直很孤傲,所以那几年我一直没有跟男性有亲密接触,从没有谈过恋爱。我一直认为我的归属一定不是在一个小县城的一所破旧中学,所以我的爱情也应该在遥远的地方。
由于早就有出外闯世界的野心,且深圳这个名字一直对我诱惑很大,1999年7月,刚刚放暑假,我就一个人来深圳求职。我住在笋岗村一家很闷的10元店里,每天看报纸、跑人才市场,寄出去的应聘材料总是石沉大海,交上去的简历总是杳无音信。
后来,我听别人的建议,开始上网求职,订购了两家招聘网站的招聘信息,每天上午看信息、发简历,下午就躺在床上等通知,日子真难熬。
好不容易等来了一家港资企业的面试通知,我激动又紧张。下午2点半面试,我上午10点多就精心打扮了一番,并第一次喷上了法国香水。
这家名为"香港某国际集团深圳分公司"的企业,我原以为很有实力,见了后,我心全凉了,公司里只有两个工作人员,一名约四十多岁的男人自称为董事长,另一名女的是销售文员。我应聘的也是销售文员。
谈了几句,我本来找借口想走了,但董事长好像看透我的内心似的,突然说:"我知道你的想法,你肯定以为我这个公司是皮包公司,其实我这里只是作为一个联络点,我在东莞、惠州有工厂,在香港还有一家贸易公司。你放心,我们的实力不会比别人差。当然,工作是双向选择的,你有权利拒绝我对你的欣赏。"
女人的虚荣心都是很强的,就因为这句话,我便留下来工作。
董事长叫王亮,他在东莞和惠州确实有工厂,主要生产打印机和墨盒。深圳这边只是一个销售联络站。王亮有很多老客户,我们这里不需业务员,他自己接的单,我们已应接不暇。
应该说,王亮还是有一定的实力。但他是典型的香港人性格,精明,善于打算,表面上看还以为是个穷人。
王亮在"两岸四地"之间来回跑,一般要两个星期才来深圳一次。每次来常会请我们一起吃午饭。
三个多月后,王亮突然告诉我,他以后大部分时间都在惠州工作,最近他的秘书辞职了,想调我到惠州做他的秘书,如果我同意,每月工资比原来高600元。
与其说是职位的诱惑,不如说是工资的诱惑,我几乎未加思索就答应了。
我对惠州很陌生。王亮亲自给我租了一间房子,给我买来床上用品。尽管我觉得这种做法有点暧昧,但我当时并没有去想太多,只是有一点点感动,以为他是要笼络人心。
如果不是王亮突然出了车祸,可能我和他也不会有什么情感故事发生。那天,他的"宝马"在布吉镇深惠路和别人的车相撞,掉进了路边的臭水沟里,幸好没有生命危险,只是手脚有点轻伤,住进了医院。
第二天,我从惠州赶到医院看他。我给他喂药,帮他打了好几个业务电话。当我挂下最后一个电话时,发现他眼睛一直盯着我。我害羞地把脸移向窗户,假装看窗外的风景。
他突然叫我的名字说:"惠惠,你过来一下。"以前他都叫我李小姐,我有点紧张起来。
我走到他的床边,他突然拉住我的手说:"惠惠,你真漂亮。嫁给我好吗?"
我挣脱他的手说:"别这样,让别人看了不好。你都是有老婆的人了,还怎么嫁给你?"
王亮说:"我早就离婚了,如果有你这样的女孩做老婆,我死也瞑目了。"
我态度很坚决,没有答应。他竟说,如果我不答应,他就要爬起来给我下跪。
他两条腿全包着纱布,伤痕累累,我怎么忍心让他起来呢。我赶忙按住他的肩膀,说"你别做傻事了,别动"。他抓住我的手,亲着我的手背,竟流了泪。
此情此景,我想,心肠再硬的女人也要被感化了。我也禁不住幸福地抽泣起来。
没想到我的初恋竟是在医院的病房里开始的。那段日子,我真的觉得从未有过的幸福。我在病房里帮王亮处理商务,他不停地夸奖我,我有一种成就感,也把他当成未来的夫君来看待,对他真是体贴入微。
他出院的那天晚上,我们就开始在惠州同居了。那晚,我从一个女孩变成了一个女人。我趴在他身上泣不成声。
之后,我逐渐以王亮老婆的名义"巡视"着惠州、东莞和深圳的业务。工厂里的员工也逐渐改称我为"王太"。
从一个"贫农"的女儿,一下子变为一个"资本家"的"老婆",这种差距让我常常感觉不踏实,总是觉得像在做梦。每天,沉浸在准富婆的快感之余,我总是有点心虚。
不久后,王亮在东莞的工厂因管理不善,产品质量下降,接连不断地接到投诉,且一名出纳突然卷走了五十多万现金,谣言四起,工厂一片混乱。因当时我去过东莞工厂几次,那名出纳也正好是人事部报经我批准进来的,王亮就把工厂亏损的责任全部推到我头上,骂我是"扫帚星"。我们大吵了一架,我把电视和茶杯等物品都摔坏了。
后来,我们的矛盾越来越容易发生,几乎是大吵三六九,小吵天天有。
王亮说要和我分居。我没有意见,只是要求他给我单独买一套普通的房子。他答应了。
房子买后,本以为王亮会和我成了陌路人,没想到他还是一周要来我这里一次。我的房子买在龙岗区深惠路,是他往返深圳、惠州的必经之路。他每次和我一阵云雨之后就走了,我也不知道成了他什么人,我们的关系变得不明不白。
为了摆脱这种现状,我跟王亮提出分开工作,他也答应了。我考察到深圳的打印机、墨盒等市场很大,便提出要在深圳开设自己的专卖店,王亮也觉得有道理。这样一来可以避免天天在一起的摩擦,二来可以建立自己的销售渠道,化被动为主动。
我在东门中路选了一家八十多平方米的店铺,开业后生意一直很好。于是,我跟王亮说:"你先投给我100万启动资金,我专门开设连锁店,不要你其他的资产,3年后我还给你150万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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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00百万对王亮来说,不算多,更何况以后还要还给他,所以他马上就答应了。
之后,在2000年3月至2001年8月一年多的时间里,我先后在深圳、南山、东莞、广州和顺德开设了9家连锁店。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在这些店上,这期间王亮出国了好几次,但从不告诉我出去办什么事。我也不喜欢追根问底。
也许天要助我,我每家店的生意都很旺,2001年12月,我就把150万元还给了王亮。
意想不到的是,王亮竟很大度地说:"我们是夫妻,还什么你呀我的?你的钱就是我的钱,我的钱就是你的钱。"
我知道他的用意,便理直气壮地说:"我们是事先说好的,以前的钱是借你的,有利息的,连锁店是属于我个人的,你公司的财产是你自己的,我不要。至于我们以后有没有缘分结合,再看老天的安排吧。"
王亮没有再谈论此事,但他以后又开始对我体贴起来了。
当初开店时,王亮曾说要以他公司的名义注册分支机构,我自作主张,把每家店都以个体户的形式注册,负责人都是我,这一点他好像有点在乎。
12月29日是我的生日,那天我在华强北路的店里帮忙,王亮很早就开车来接我,我们去新世纪酒店的好世界包房吃饭。
席间,灯光突然昏暗了下来,紧接着,那首熟悉的《生日快乐》歌曲响了起来,服务员用推车推进来了一个大蛋糕,她们和王亮一起拍着手唱起了这首歌。女人的感情很脆弱,很容易受伤害,也很容易被感动。那一刻,我感动得眼眶里满含幸福的泪水。
此后,王亮再也没有主动和我吵过架。
2002年春节刚过,王亮就跟我商量说,专门成立一家公司,管我那9家连锁店,改变以往各自操作的混乱局面,真正地"连锁"起来。当时中国刚刚加入WTO,商界什么事情都时兴与国际惯例接轨,我也想赶一下国际惯例风,便同意了。
王亮把公司命名为"黑色风暴实业有限公司",把连锁店统一更名为"黑色风暴专卖店",意为我们的主打产品墨盒将卷起一阵狂潮。王亮注册为公司的法人代表,还安排了财务和市场人员。虽然我还是公司的总经理,但我一心一意想开拓分店,对王亮毫无戒备心,整天开车到处去洽谈新店租赁之事。
其实,在这个时候,我的"个人"资产虽然已经有600多万了,但比起王亮,还是小巫见大巫,所以,我从来不会怀疑王亮有什么企图。
2003年3月的一天,我无意中发现,王亮擅自把我公司的90万元流动资金汇到澳洲一家公司的账户。我问他这钱汇去作何用途,他理直气壮地说,拿去还一家公司的退货款。王亮的账款进进出出,是很正常的事,我根本没放在心上。
4月5日,我从广州回来时,又发现王亮把我公司的80万账款划到澳洲那家公司。其实,我当时还没有去想他会耍什么把戏,只是觉得这样把公司的流动资金全汇走了,以后很难再开新店。
我问王亮为什么要拿我公司的钱,王亮支支吾吾,说他惠州公司最近财务上周转不过来,只是先"借用"一下。
我悄悄打电话问他惠州公司的财务,为什么最近缺少流动资金。财务说,这半年来,生意一直不错,虽然有几笔大款被陈董汇出去投资,但并不缺资金。
这下我感觉有点不对头了,便花7000元雇了一名私家侦探调查那家澳洲公司的情况。这一查,把我吓出了一身冷汗,原来那家澳洲公司的法人代表竟是王亮,我跟他同居这么久,竟一直蒙在鼓里。
但他究竟汇这些钱去干什么呢?谁在这家公司掌舵?他的真正目的是什么?我又花8000元,请侦探调查清楚。
5月14日,私家侦探调查结果更令我大出意外,澳洲公司的掌舵人竟是王亮的老婆,他这半年来一直在转移资产,是准备移民澳洲!
我一直以为自己很聪明,没想到会糊涂到这种地步。原来竟被作为一个赚钱工具和性奴,我哪有脸面去见昔日的熟人、朋友和亲人?那一刻,我的脑子里嗡嗡作响,差点昏倒。
那晚,王亮没有回"家",我一夜没睡,头疼得感觉快爆炸。
5月15日傍晚,王亮来了,看到我几乎崩溃的样子,他问我是不是病了,并假惺惺地过来抱我,我把他踢开了。
我哭着说:"王亮,你好毒,我的一生都被你毁了。"
王亮看到我身边一大堆私人侦探调查的材料,已经明白了一切。
这个平时满脸笑容的阴毒商人说:"你这是何苦呢?我只不过是先借用一下这点钱,就值得这样闹?"
我已经没有辩论的力气了,只说:"你滚吧,别让我再看见你。"
王亮一本正经地说:"其实,我最爱的人是你,老婆只是亲人,你才是我的爱人。所以我就一直没把这事告诉你。现在什么年代了,还计较这点事?"
听到他说话,我真的很想呕吐。我吃力地站起来,把他推到门外。
什么老婆是亲人,什么别的女人是爱人,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!
我也想过讨回我的钱,将王亮绳之以法。可是,即使钱能很顺利能讨回,但我的感情,我的付出,我的名誉,我的后半生,能讨得回吗?我真的觉得生命对我没什么意义。
我现在真的不知道以后的日子怎么过。我不敢见到任何熟人。原来自己想结束生命的时候,有很多人围观我,"认识"了我,我不得不搬离那个住宅区,现在属于"隐居"状态,自己还有点生意做,主要是别人帮我打理。
我肯定不会再谈男朋友的,我的心已经死了,也许哪一天,你们就永远找不到我了。
像李惠这样受感情伤害而决定单身的女性,一般在几年之后,在过去的情感慢慢淡化之后,会萌发新的感情。虽然这时候她们口口声声不再结婚,宁愿单身一辈子,但她们的内心其实很脆弱,她们更渴望关爱。但这种爱必须是循序渐进的,一下子绝对谈不上爱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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