倾诉人:刘玉桂(化名),66岁,退休工人
精彩导读:
刘玉桂的人生经历太坎坷了。年轻的时候遭遇丈夫背叛,事业有成的儿子却突发意外遭人谋杀,两个女儿先后都走上了吸毒的堕落人生。如今到了晚年,她一个人孤苦伶仃,无法生活,渴望再婚,以摆脱寂寞……
记者印象:
刘玉桂给记者打来的第一个电话,是带着悲哀的哭声,她都66岁了,却被73岁的丈夫打了。那次匆匆挂了电话,记者就很难再联系上她。经常在打电话时,她悄悄地对记者说:“爹爹在家,说话不方便。”然后就挂了电话。直到一个清晨,刘玉桂再次主动联系上记者,说了一上午的辛酸史。
花甲之年要征婚
2006年的冬天,我把两个女儿召集起来吃了一顿饭。在热气腾腾的火锅店里,我们都吃得很少,大女儿一直在抽烟,小女儿的电话滴滴滴响个不停,她们不耐烦地问我,“老娘,你叫我们来到底是为什么?直说直说。”我平息了紧张,告诉她们,我打算再婚,我要去找老伴了。
她们面面相觑,没有说话。“这次你们得保证,绝对不能去骚扰我们。让我清静一段时间,可不可以?!”最后,她们同意了,不再打扰我的晚年生活。
第二天,我拿着隔壁邻居大姐给我的一张纸条,上面有中介的电话号码,出了门。我记得我穿着黑色对扣的呢子大衣,系着我的深红羊毛围巾。这是我最灵醒的衣服,别看我是60多岁的婆婆了,我也要面子,我要穿好看点,给自己勇气。
在此之前,我必须把两个女儿的工作做好。她们是我的心病,也是我最大的负担。两个孩子年轻的时候不懂事,居然先后染上了毒品。为了她们,我所有的积蓄都被榨光了,包括让我容身的房子,也为了让她们能戒毒,狠心卖了。
两个孩子都吸毒,能想象我这个老婆子过的生活吗?哪怕我身上只剩一分钱,也被她们想方设法骗去了。女儿,是我心里的秘密,即使去征婚,我也绝对不会说的。谁能接受我有这样的孩子呢?
这样说来,我也是个老骗子。但我没有办法。孤独终老的日子,我过怕了。一个人,租着一间房子,一个月两百块的房租。而我又有高血压,光是吃药,就需要每个月多支出三百块。我那可怜的九百块工资,最后剩下的连吃饭都填不饱肚皮。为了让生活宽裕一些,我还接了一些活儿在家里做——粘无线电板的零件。每粘一个零件,我可以得一分钱。
眼睛花了,腰也疼了,我一个人在家粘零件,看天色由白变黑,眼泪就簌簌地落。隔壁大姐说,这里有个电话,你去试试,中介的熟人,说不定能帮帮你呢?
踏进中介的门,我心里都在打鼓,我想找个老伴,生活独立,有房子就行。我想有个伴,让后半生别孤独得让我害怕就行。
往事就是伤心酒
我掏出五十块钱给中介的老师,“我只有这么多,你们看着给我介绍吧。”他们问我的身世,我老老实实说了,一说,就忍不住哭。一大把年纪了,提起往事我还是伤心不止。
想当初,我和丈夫老付还是感情不错的。我们都是国棉纺织厂的工人,养育了三个孩子。儿子聪明活泼,两个女儿漂亮可爱。变化就是从他当了科长开始。环境真的能改变一个人,老付变得早出晚归,应酬不断。他对我也再没有耐心和关怀,我们动不动就争吵起来。年轻的时候,我个性也强,争吵之后,一气之下就搬了出去,回娘家住。我一走,他反而快活了,不仅没有把我接回来,还带了一个女人回家住。
这是我听别人风言风语说的。当时我还不敢相信,直接冲回去,居然看见一个年轻女人就躺在我们的床上。那个女人我见过,是他在工厂里带的学徒。她应该比他小二十岁吧!这个可以做他女儿的人怎么这么不检点?
她战战兢兢地从床上下来,忙着穿白毛衣、牛仔裤。那裤子的拉链,由于太过紧张,总是拉不上来,她脸涨得通红。
我永远记得那个尴尬的场面,她不堪,我伤心。这时候,老付回来了,他不但不理亏,反而一副豁出去的样子,“你都知道了,过不下去了,离婚吧。”
我们就这样拉锯式地闹。我不肯离婚,我们的生活好不容易有了好转,孩子也大了,何必要走到这一步?可他坚持,嫌我脾气暴躁。他不爱我,总是能找出各种理由。
我们还是散了。当时,儿子在大学里住读,我们每个人带一个女儿。我伤心而去。
这一个打击刚刚平息,十年后,儿子的事情又让我崩溃。
30岁的儿子事业有成,自己成立了公司。树大招风,却遭到了小人的妒忌。他在上班的路上,被歹徒劫持,残忍地杀害了……当我听到这个消息,整个人都瘫了。虽然凶手已经被绳之以法,但是我的儿子,再也回不来了。
紧接着,女儿一个个地堕落,走上吸毒的道路……好多次,我都想死。人生真的太没意思了,丈夫背叛,孩子不争气,最心爱的儿子走了……有人同情地对我说,“真难为你,怎么活得下去哦!”我也笑着哭,“是啊,老天爷为什么不让我跟儿子一起去呢?”往事如同一杯悲怆的酒,我总是沉醉在痛苦里,这么多年来都无法自拔。
也许,重新找个人能让我进入另一种生活状态。
抓不住的晚年幸福
中介的人听了我的身世,也很感慨,他们介绍了几个爹爹给我认识。我算是开了眼界了,原来70多岁的爹爹也是会挑剔对象的,他们有诸多要求,例如“身材娇小、有医保、有退休工资、无子女负担”。我见了一个,他居然笑眯眯地对我说,“你还有点小胖哦!”
我快70了,还能苗条得起来吗?听到这话,我挺气愤的。就在我几乎没有信心的时候,遇到了现在的对象老陈。
老陈73岁了,看起来却很精神,他有文化,素质也高。据说他见了好多老太太,都不满意。轮到我,我没什么可挑剔的。我要求的就是“有房子”,“经济独立”,我们能好好过日子就行了。
和老陈交流了一个月,我就提出要拿结婚证。他很惊讶,这太快了吧!我却说,找老伴就是要晚年有个依靠,难道我们七老八十了再去谈恋爱几年?
他点头说是。我们结婚了,他的儿女却对我不理不睬,生怕我要了老陈的房子。为了表明我的真心,我甚至没有和他住在他的房子里——让他给儿子一家住。我们在竹叶山租了一套房子。
有了结婚证,我踏实多了。这背后是有故事的。
在认识老陈之前,我也通过别人介绍认识了一个爹爹,至今,他也是我最愧对的人。他对我那叫无微不至的关怀,不仅不抽烟不打牌不喝酒,家务事他都会做,每天和我一起买菜,甚至把过早的送到我面前……这么多年来我都没体会过那种幸福感,能重新拥有,真是我莫大的福气。
我打算就和他一起共同度过一生,没想到,大女儿突然打电话给我,说是孙女上学没人照顾,非要我去帮忙。
我心疼孙女,和爹爹一起去了女儿家照顾他们。这一去,爹爹看见了女儿女婿激烈的争吵,知道了女儿吸毒的事情。他一气之下,没有留下一句话,就消失不见了。
我的心,悲伤到了极点,女儿再次毁了我的幸福。我也怪自己,为什么没有和爹爹拿结婚证,这样他就不会不辞而别了。
对于老陈,我一定不能再犯错。隐瞒女儿的事,这是我的秘密,不能对他说。我也打算不和女儿们见面,我对她们,真是又爱又恨。
再婚日子有多难
老陈当然没有前一个爹爹对我那么好,和他在一起,我仿佛就是他的全职保姆。伺候他吃,伺候他喝,他每天就去打打麻将,和朋友聊聊天。但他精神不错,还在做点小买卖,最重要的一点,他肯把每个月1300块钱的退休金交给我用。在一起这样,我也知足了。现在,我们每个月有两千多块的家用,两个老人吃饭,绰绰有余了。
好景不长,我就发现了老陈奇怪的举动。他有记流水账的习惯,而我洗衣服的时候,就发现了他口袋里的小账本。上面写着:某年某月某日,中山公园,我见到了秀莲。张老师介绍的。
一提到张老师,我就知道了,他还在和中介有联系。我和老陈谈,你这是什么意思,你都已经结婚了,怎么还在到处见别的对象?
我边说边哭,我说我都快七十了,你还要欺骗我。我们都快入土的人了,你还这样,对得起谁?老陈也知道自己理亏,他对我说抱歉,并且保证再也不会这样了。
我暂且相信了他,和他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。
前段时间,他喜欢打点小牌,我怕输钱,不敢去。只是到了吃饭的时间,我就去麻将室叫他。经过好多天观察,我发现他和打麻将的一个姓方的女人关系特别好。那天,在麻将室里,我和方因为别的事争了几句,老陈的脸就垮下来了。我们回到家,争吵起来。
我说我在外面和别的女人吵架,你怎么不晓得帮我说句话呢?他反而说我不讲道理。
我把他的手机拿出来,翻到相片文件,方的照片就在里面。“你喜欢她?”“我就是试试相机。”他的理由很多。我又和他争了两句,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,他忽的冲过来,对着我的脸就是两巴掌!
我那个气呀!这么大的人了,我从未挨过谁的打,他居然为了一个打麻将的女人打我!
我们好歹也过了三年的日子,怎么感情就那么淡薄呢?原来,我真的只是他的一个保姆,根本无法和他谈感情。
没想到,再婚的婚姻里,我受到了家庭暴力的苦。我没有地方可说,告诉女儿,她们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冲动的行为。我想离开,但是经济上又不允许。不离开,就意味着纵容他以后的行为……思前想后,我悲伤极了。
背负着痛苦的人生坎坷,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,我安慰自己:只当继续在他家当保姆,过着隐忍的生活。从一个孤寂的空洞,跳入另一种无奈的生活,我也不知道当初的选择是不是正确。
73岁的爹爹和66岁的婆婆,我们现在分房间睡,谁都不和谁说话。这样的日子,又让我内心的孤独感油然而生。手里捏着他的工资卡,这是我留下来的唯一理由。我的晚年,注定就要在这种悲戚的氛围里消失殆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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