难以续上的爱弦从机场出来,俊一眼就看到了别离整四年的前妻豆角。然而,倏忽间久别重逢的兴奋消失了,他看着自己早已过时的装束,取而代之的竟是紧张与不安。豆角还是那个傻妞样,只是更丰满也更时髦了。久别重逢,他们却因为太了解对方,因而言语淡淡,情绪平静,在这个时刻,其实再说什么也是多余。
前妻的情份还在俊是一个美男子,从名牌大学毕业后就与豆角结了婚。但新婚不久,俊因为风流成性而使夫妻关系剑拔弩张,豆角下了几次最后通牒,终因俊口是心非、花心依旧,她才下了离婚的决心。恰逢此时俊去国外的签证下来了,豆角不动声色地帮他打点行装,也是在这个机场,她送他去了国外。随之,豆角便提出了离婚。
俊在国外虽感意外,但天各一方,他犹豫再三,最后还是同意了。豆角是个倔强的丫头,心中盼望爱情,却是宁缺毋滥,始终独身。虽然这四年间他们并无直接联系,忽然有一天,豆角的电话中传来俊惊恐万状的求救声音,说自己在外赌博,因付不出赌债被作为人质扣押时,她内心未泯灭的爱情又被燃旺,她像一头母狮奋起保护幼崽一样,取出所有的积蓄,为他赎回了自由。俊此番正是从鬼门关转回来,与为他倾家荡产的前妻相聚。
坐上出租车,这一对久别的旧人似乎从几近麻木的平静中醒来,俊看着豆角傻傻的笑脸,竟是百感交集、万语千言梗在喉口。车在一幢宾馆前打住,豆角对疑惑着的俊说:“在这里订了房间,为你接风洗尘更衣……”走进房间,看见茶几上盛开的金黄色的百合,衣橱里,内外配套的簇新的衫裤,俊铁石般的心肠也泛出了浪花,他感到愧疚。而这正是豆角刻意营造的结果。经过四年离乱,她要俊知道,她对俊仍是真心关爱着的,她在提醒着俊:这里是你的归宿,只要你不再花心。
失去了雄风温馨的房间处处喻意着这是一个重修的“洞房”,鲜艳的色彩与醉人的香味,合着轻扬的华尔兹舞曲在欢快地旋转。沐浴熏香过后,曾经离散的夫妻,压抑着心头的躁动,等待着狂风暴雨的来临……奇怪,看着前妻迷蒙的目光与绯红的脸,俊感觉自己怎么失去了往日箭拔弩张的喷射力,反倒像是有一股相反的力量,把他拽着往下沉。他像被一根无形的绳子绑住了手脚似的动弹不得,纵有猛虎扑食之心,却无缚鸡之力,他羞愤得大汗淋漓,却不见自己有半点动静……对面床上,豆角瞪着迷乱的大眼,与俊一样拥被坐着像一具雪人。左等不来,右等不见,仔细看着前夫的脸,豆角看见了胆怯与慌乱,她想道:以前的他可是又狠又坏从不气馁的,是什么把他改变得如此厉害?俊嗫嚅着说:“不知怎的,在很久以前,我已经失去了对女人的激情……”他带着歉疚之心说出了难堪的话,双方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影。
他们都怀疑,这一张旧船票,能否再登上彼此的客船?在难堪的寂静中,他们默默地裹上华丽的服饰。临别时,他们像所有的朋友离散那样,淡淡地话别、轻轻地握手。然而,俊却在心里发狠:总有一刻,他要清洗这耻辱。从此痛苦不堪俊从此痛苦不堪,实在不明白突然之间他为什么会阳萎。
他自持是个采花高手,历来是马到成功的呀。他安慰自己:也许是久别重逢过于突兀,也许陌生环境身心别扭,假如再有一次,彼时彼境,情况定会改观。然而,回到四年前的老家时”,看着那些没有挪动过的家具,俊的头皮发麻,脑袋发涨,新仇旧恨瞬时全都涌上心头……他恨恨地想:要不是一到国外就被她“休”了,他怎会在国外穷愁潦倒一蹶不振!又想到若不是被债主扣作人质,他又怎会回国重投到她的门下!被拯救的感激过去后,一旦冷静下来,俊发现自己对于豆角的恨竟是远远多于爱!在这个记录着婚姻失败的尘封空屋里,时间仿佛又流回到四年以前,他们无休无止的吵闹打骂,他恨不能立时拽住她,问她为什么总是跟他过不去……鬼使神差,他拨通了豆角的电话,急促的喘息声令豆角关切地问:“你生病了吗?”“我病了,病得不能动弹……”当豆角搁下电话急急地赶到时,俊正看着屋顶发呆。见豆角进门,他一个鲤鱼翻身跃然而起,抱起豆角重重地往床上一扔,二话没说便狂暴地……天旋地转,万籁俱静,只有两人狂跳的心声。
时间一刻儿一刻儿地过去,豆角什么也没得到,不一会儿,俊搂抱她的手也松开了,人也松懈了。豆角的眼中,却仍然涌出了欢喜的泪水,虽然他无能,可是他却有想给她的心。俊这回像是真蔫了,连声音也没有了。豆角却仍然有信心。
她想兴许是老屋风水欠佳,换个地方会好些。他们决定去租房。站在刚租来的屋中间,豆角感慨万千。俊却局促不安,毫无欣喜感觉。
迁进新居整一星期了,俊天天喝得摇摇晃晃,夜半三更才撞进家门,翻倒在床上便人事不知。豆角由疑惑到焦虑,等了一天又一天,终于忍无可忍,在第七天的半夜,把烂醉如泥的俊拖起,问他究竟按的是什么心?对着泪如雨下的豆角,俊清醒了些,惊愧恍然之下,脱口对豆角说道:“不是我不爱你,实在是我无法爱你,我已不会过正常夫妻生活,只习惯作践女人来泄恨……天天在外撕混,找别的女人,就是为了不要来伤害你……”豆角闻言呆如木鸡,想他竟用她的钱来糟蹋别的女人,却还无耻地说是为了爱她,豆角的心碎了!可俊还在说:“我再怎么十恶不赦,对你可是一片真心,我不相信自己,可我信你……”俊说得动情了,似要流下泪来,豆角心里全是悲苦,抹着眼泪任俊为自己辩护,但是她无法再在这里品尝“爱情苦果”。豆角走了,带走了一个破碎的爱情幻想,俊打开了收音机在迪斯科的快节律中狂笑着扑倒在地板上,一个大问号悬在他的头脑中,究竟是什么扼杀了他的爱欲……心理分析是什么扼杀了爱欲扼杀了他的爱欲,并使之成为一个“瘫痪者”的,是他的自私、懦弱与贪婪。这种心理状态控制着他,使他成为一个失败者……在四年离别重逢的宾馆里,他因沦落自卑,失去了举剑的勇气;在物是人非的老环境中,他却因为迁怒于豆角的仇恨与对她感恩心情的剧烈冲突,而使爱的能力夭折;在迁入新居后,他的心理则因前二次的失利而恐惧、崩溃,进而逃避,陷入极度沮丧的心理绝境中。
性观念、性道德、性品味,这种性取向也是人格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。因为是隐性的,所以才更真实、直接地体现人的本质。如俊这样的性虐待者,即是人格扭曲心理异化者。他在虐待他人的同时,也在毁坏自己的心理精神。
但是他别无他途。按照他心理状态,他只有通过如此的肆虐与破坏行为,才能平衡自己的绝望与攻击冲动。这些人格扭曲心理异化者常以为自己是生活与事业的失败者,认为社会对他们不公道,总是被别人掠夺,因此仇恨、愤怒、绝望是常有的心态。虽然他们常有攻击冲动,但是更多时候是萎缩的、逃避的、充满矛盾与冲突的,他们以性方式虐待别人,同时也虐待自己,这就是他们没有成为罪犯,却成为一个“心理问题”者的原因。
当然,俊先生者并非无可药救,当他四处碰壁、四面楚歌,跌到零点时,他有可能会从地上站起身,彻底换一种人生,尝试着重新生活。心灵解码性恐惧者的心理困扰狐狸逃得很快,有别的动物问它:你怎么走得这么快?狐狸想了想,它便不会走了。性就是性,它是人体多种功能中的一种,倘若赋于它太多的意义,或用来献媚、示爱、复仇、征服、交易,都可能摧毁它的基本功能。人的身体是一个漫长的进化结果,有其生物、心理的规律,不会完全受制于意志,强行违背,就会受到惩罚。
俊的爱无能,就因为他太在乎自己的性能力。情感失常是男性产生虐待行为与暴力行为的主要促因之一,虐待与暴力倾向者企图通过此种行为来否认自身的脆弱。但是社会契约会在人的心灵深处作用,并在潜意识中发挥出来,一些人之所以出现性恐惧,便是他们的攻击性受到潜在的负罪感干扰所致。本案主人的性无能,便是他人格异化、情感失常、责任感低下的结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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